古巴作家卡彭铁尔作品集重现中文世界,《人间王国》首次出版
绝版已久的多部卡彭铁尔作品终于重新在中国出版。今年夏天,上海99读书人推出了“卡彭铁尔作品集”丛书,首批包括《人间王国》《时间之战》《光明世纪》三本。9月10日,上海99读书人在古巴共和国驻上海领事馆举办了“卡彭铁尔作品集”赠书仪式。99读书人总经理黄育海表示,赠书既是向卡彭铁尔致以崇高的敬意,更是向中古两国的文化交流和友谊致以崇高的敬意。卡彭铁尔作品集阿莱霍·卡彭铁尔(1904—1980)可能是最不该被遗忘的世界级文豪。哈罗德·布鲁姆在《西方正典》中给了卡彭铁尔至高的评价:“时间可能会证明,卡彭铁尔的成就超越了同时代一切拉美作家。”我们现在熟知的拉美作家几乎都对卡彭铁尔毕恭毕敬。1927年,卡彭铁尔因反对当时的古巴独裁统治而被捕,在短暂的坐牢期间开始写作第一部长篇小说《埃古-扬巴-奥》。1959年古巴革命胜利,卡彭铁尔结束流亡回到国内,成为古巴文学艺术界的领军人物。他创作的作品包括长篇小说《人间王国》《光明世纪》《消失的足迹》、短篇小说集《时间之战》以及几部音乐、文学评论集等。由于他在文学事业上的辉煌成就,他于1975年荣获墨西哥阿方索·雷耶斯国际奖,1977年获西班牙塞万提斯文学奖,1979年获法国美第奇奖。文学之外,他在历史、哲学、音乐、建筑、绘画等方面皆有颇高造诣,是一位难得的百科全书式作家。卡彭铁尔的代表作《人间王国》发表于1949年,不仅是一部堪称神奇现实主义“出道即巅峰”的小说,更在理论上为魔幻现实主义奠定了基础。小说以魔幻现实主义改编了海地民族独立运动的历程,通过几位主人公在革命中的浮沉,揭示了人类如蝼蚁般的命运,也解构了人类对于超然于历史的幻想。表面上,革命创造了全新的世界;事实上,它们却带来了全新的压迫。人民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主人公甚至想遁入动物世界,却发现鹅群和蚁族社会的压迫依旧。所以,这庸庸碌碌的人间王国,和动物世界并无二致;那些想要创造历史、改变社会的努力,往往只是重蹈覆辙的开始。略萨认为,《人间王国》是20世纪完成度最高的西班牙语小说。卡彭铁尔之后,一大批优秀的拉美作家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创作了无数名作:《佩德罗·巴拉莫》(1955)、《跳房子》(1963)、《百年孤独》(1967)、《酒吧长谈》(1969)……卡彭铁尔实实在在地引领了一个时代。《人间王国》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作者自序。卡彭铁尔在这里第一次提出“神奇现实主义”,为整个拉丁美洲文学界摆脱欧美、回归本土、追根溯源确立了坚实的理论基础,也因此被视作“魔幻现实主义”的先驱。可以说,没有卡彭铁尔的这本书,就不会有人们熟悉的马尔克斯、富恩特斯、鲁尔福等人。1985年,《人间王国》进入中国,全文刊登在当年第4期的《世界文学》杂志上。莫言曾说,卡彭铁尔等拉美作家令他深受震撼与启发。苏童曾说:“卡彭铁尔倒转时间的叙事令我拍案叫绝。”阿来也说:“去古巴当然带着卡彭铁尔。”陈忠实受到卡彭铁尔的影响尤其深刻。《白鹿原》就是在《人间王国》的直接启发下创作的。他在《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里回忆道:“我在卡彭铁尔富于开创意义的行程面前震惊了,首先是对拥有生活的那种自信的局限被彻底打碎,我必须即刻了解我生活着的土地的昨天。”由于版权等原因,36年过去了,这本不该被遗忘的著作却绝版已久。《人间王国》的中译者盛力说,不少学者、作家、学生都找过她,只想拜读这篇小说,可她自己都找不出样书了。卡彭铁尔作品集《光明世纪》也是卡彭铁尔的代表作,它的故事横跨加勒比海地区几十年的历史,以哈瓦那三姐弟的视角,讲述了法国政治投机者维克托·于格在加勒比和欧洲地区的经历。在那个风起云涌的年代,就连加勒比海上那些零星的岛屿也不能置身事外。各种革命的浪潮从欧洲席卷而来,加勒比人忽而往左,忽而往右,有的无所适从,有的趁机牟利。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他们当初追随革命的热情也渐渐黯淡,就像法国的革命也被拿破仑窃取了果实。维克托·于格历经大风大浪,终因没有坚定的信念而让他的故事草草收场。不过,理想的火花仍在那对姐弟身上闪耀。在故事结尾,卡彭铁尔暗示,这位姐姐正是德拉克洛瓦名画《自由引导人民》上的女主人公,人类对于伟大艺术和崇高精神的追求永不止步。短篇小说集《时间之战》则包含了《先锋派》《时间之战》《其他故事》三辑共十则短篇小说。第一辑《先锋派》是作者的三部早期作品,其中第一篇《学生》是未完成稿。第二辑《时间之战》是作者短篇小说创作的巅峰,用事实和虚构穿插交替,利用奇异的想象和丰富且诗化的意象,完成了三则瑰丽的艺术品,既从不同角度探讨了时间的主题,也探索了叙事的可能性,其超现实的格调常常恍若达利的画作。第三辑《其他故事》也具有鲜明的卡彭铁尔风格,无论是瘟疫、逃奴、圣经故事还是政治事件,都能在卡彭铁尔的笔下化成精妙的文学故事。赠书仪式上,99读书人总经理黄育海透露,“卡彭铁尔作品集”在出版首批三本之后,明年还将引进《消失的足迹》(Los pasos perdidos)和《千柱之城》(La ciudad de las columnas),其他作品的版权也在陆续洽谈中。卡彭铁尔与中国读者的缘分仍将继续。卡彭铁尔(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魔幻现实主义的鼻祖,没有他就没有《百年孤独》(佩德罗·巴拉莫)书评
1 魔幻现实主义,即以魔幻手法表现现实的文学流派,它的特点是大量的内心独白、意识流动、时空倒错等等。 谈起魔幻现实主义,大家脑子里首先蹦出来无非是拉丁美洲、马尔克斯、《百年孤独》。至于魔幻现实主义如何产生,或许只有少部分关注文学流派的读者清楚。 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被誉为魔幻现实主义的巅峰之作。但其实,马尔克斯并非魔幻现实主义这一流派的创始人。 马尔克斯早些年,大约三十多岁,那时候的他已经创作出《枯枝败叶》《没人给他写信的上校》《恶时辰》等作品。他已是一位受欢迎的文学作家,跻身文学史也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但马尔克斯并不满意,按他自己的说法是,那会他只不过是一个已写了五本不甚出名的书的作家。而这还不是主要问题,马尔克斯认为,此时的自己已经走进了写作的死胡同,绕着一个点打转,没办法进一步突破。 那什么是进一步突破呢,马尔克斯解释为,一种既有说服力又有诗意的写作方式。 这就是马尔克斯当时的情况。2在马尔克斯陷入创作瓶颈的时候,墨西哥有一位作家,叫胡安·鲁尔福。胡安·鲁尔福出生于1918年,大马尔克斯近十岁。 胡安·鲁尔福出生于墨西哥农村,在孤儿院长大,在开始文学创作之前,做过会计、档案管理员。1942年,他的首部短篇小说集《生活本身并不严肃》集结出版,等到1953年,又出版了《燃烧的原野》。 但这里,我们并非要谈论以上两部作品,而是两年后,他的另一部更重要的作品:《佩德罗·巴拉莫》 《佩德罗·巴拉莫》出版后,有人认为“写得很好”,也有人认为是“一堆垃圾”。但胡安·鲁尔福对外界的评价显得无所谓,甚至在作品出版后,安心地做起了汽车推销员。 等到《佩德罗·巴拉莫》声名鹊起,那已经是70年代的事了,而此时,胡安·鲁尔福早已封笔,不再写作。3 1961年7月2日,海明威饮弹自杀的同一天,马尔克斯来到了墨西哥。此时的马尔克斯声名在外,对当时拉丁美洲的文坛动向也十分了解。但是,他却并没有听说过胡安·鲁尔福。这足以说明胡安·鲁尔福当时的名声还不够响亮。 在墨西哥的那段时间,经朋友推荐,马尔克斯读到了《佩德罗·巴拉莫》。此时,正在胡同里打转的马尔克斯终于瞧见了光亮,用他自己的话说: “那天晚上,我将《佩德罗·巴拉莫》读了两遍才睡下。自从大约十年前的那个奇妙夜晚,我在波哥大一间阴森的学生公寓里读了卡夫卡的《变形记》后,我再没有这么激动过。” 卡夫卡此时早已是文学界的一颗明星,将胡安·鲁尔福与他等同对待,可见马尔克斯对胡安·鲁尔福作品的喜爱,非同一般。 接下来,马尔克斯又读了胡安·鲁尔福的一系列作品,这导致他在接下来一年多的时间里,再也没办法读其他作家的作品,马尔克斯觉得和胡安·鲁尔福相比,其他作家的作品分量都还不够。 “我可以整段地背诵《佩德罗·巴拉莫》,我还没完全从眩晕中恢复过来。其实,不止如此:我能够背诵全书,且能倒背,不出大错。并且我还能说出每个故事在我读的那本书的哪一页上,没有一个人物的任何特点我不熟悉。” 4 一位不那么流行的作家,被另一位流行作家如此欣赏看重,所以《佩德罗·巴拉莫》究竟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其实,《佩德罗·巴拉莫》并不长,只是一部中篇小说的分量,而且故事内容也相对简单。主人公佩德罗·巴拉莫幼年时家道中落,待他长大后,巧取豪夺,不仅恢复家业,还成为了当地的庄园主,为霸一方,无恶不作。在他的统治下,村子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村子成了荒无人烟的山村。但是,恶霸也有软肋,那就是他的爱子和爱妻。随着爱子和爱妻的先后去世,佩德罗·巴拉莫很快萎靡不振,最终走向死亡。 故事简单,但当时对它的评价却是两极分化。好评者认为,佩德罗·巴拉莫的故事是一部浓缩的拉丁美洲历史,是一部带人走进魔幻世界的奇妙作品,一部无人知道生者与死亡界限的史诗。 给予差评的也是因为它的魔幻,在《佩德罗·巴拉莫》里,生和死是很难判断的,有的时候,明明发现一位角色已经死去,但接下来又发现这位“死”者还在说话,而且很难搞清楚他究竟是以死的状态在说话,还是以曾经活着的状态在说话。 时间是乱的,空间是乱的,结束与开始之间没有界限,整个故事都充满怪诞迷离的气氛。所以,这是一部对读者不那么友好的小说。 其实,模糊生死界限的魔幻现实主义,也只能在墨西哥这片土壤产生,这源于拉丁美洲印第安人三大文化(另外两个是玛雅文化和印加文化)之一的阿兹特克文化。 阿兹特克文化由墨西哥的阿兹特克人创造。阿兹特克人认为,人死后,灵魂得不到宽恕,难入天堂,只能在人间游荡,成为冤魂。 另外,根据阿兹特克历法,墨西哥还有亡灵节。当地土著认为,只有善待亡灵,让亡灵高高兴兴地回家过个节,来年活着的人才会得到亡灵保佑。 理解了这些文化,也就理解了为什么胡安·鲁尔福笔下的亡灵能够说话,《佩德罗·巴拉莫》中的村庄鬼魂昼行也是理所应当了。 5 伟大如马尔克斯,他自己也承认,《佩德罗·巴拉莫》使他找到了继续书写的道路,自那以后,他的文学创作柳暗花明。1967年,在读过《佩德罗·巴拉莫》后,马尔克斯交出的首部作品,就是《百年孤独》。当然,魔幻现实主义的影响不止于此,许多中国作家就从中吸取了无尽的养分。尤其是新颖的倒叙手法,莫言的《红高粱家族》、陈忠实的《白鹿原》都在效仿致敬。当然,这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END- 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海鲸(一个写书评影评的公众号)
魔幻现实主义的始祖,因制度陷入困境中的天才作家布尔加科夫(大师和玛格丽特)书评
书摘暮春的一天,太阳正落山,在炎炎的夕照下,牧首塘公园里来了两位男公民。总督平生最讨厌玫瑰油的香味,偏偏这种香味从拂晓起就搅得他心神不宁,看来今天是个不吉利的日子,样样东西都是不祥之兆。总督觉得,玫瑰味儿是花园里的柏树和棕榈树散发出来的,而这股该死的气味又跟卫队的皮装具和汗水的臭味混到了一起。花园里静悄悄。棕榈树有如一条条巨大的象腿。平台下方,展现在总督面前的,是他所憎恶的耶路撒冷城,只见吊桥处处,堡垒参差,耶路撒冷圣殿像一个莫可名状的大理石巨墩披着龙鳞似的金色屋顶。莫斯科的老住户谁不记得大名鼎鼎的格里鲍耶陀夫餐厅!一客清炖梭鲈鱼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便宜货,亲爱的阿姆夫罗西!还有鲟鱼呢?银光闪闪的盆子盛着鲟鱼块,再配上虾仁和鲜鱼子?还有小碗香菇泥炖蛋呢?还有鸫鸟剔骨肉您不喜欢吗?配上地菇的?还有热那亚式烤鹌鹑?九个半卢布一客!更不用说爵士音乐、礼貌服务了!不光是您那些白鲑鱼和梭鲈鱼!还有应时的鸻鸟、姬鹬、田鹬和丘鹬、鹌鹑和一般的鹬呢?还有在喉咙里咝咝响的纳尔赞矿泉水呢?!够了,读者,你要分神了!还是随我来吧!……一刻钟后,留欣孤零零地缩在餐桌边,就着一碟文鳊鱼,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他明白也承认,他丝毫也不能改变自己的生活,所能者唯有忘却而已。这一天早晨,即使有人对斯乔帕·利霍杰耶夫说:“斯乔帕,你不马上起床就毙了你!”斯乔帕也会用疲惫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他:“毙吧,拿我怎么办都行,我不起来。”花园里扑面吹来一阵风,扬沙迷了他的眼睛,仿佛要拦住他的去路,在向他发出警告。二楼上的窗户一阵乒乓乱响,险些震掉了玻璃。槭树和椴树的树冠也在风中发出不安的喧鸣。天色暗下来,空气变得凉爽了。院务主任揉揉眼睛,看见一团发黄的雨云在莫斯科的低空缓缓移动。远方传来了沉闷的雷声。随我来吧,读者!谁告诉你,世上没有忠贞不渝、真正永久的爱情?真该割掉这个说谎者的臭舌头! 随我来吧,读者,只要你随我来,我就让你看看这样的爱情!“关于什么,什么?关于谁?”沃兰德止住笑,又问,“当今现在?这太惊人了!您就找不到别的题材吗?拿出来让我看看。”说罢手掌朝上伸出一只手。 “很遗憾,我拿不出来,”大师道,“我把它扔进火炉烧掉了。” “对不起,我不相信,”沃兰德道,“这不可能。手稿是烧不掉的。”“我敢打赌,他没有证件。”别格莫特回答,把汽油炉子放在登记簿旁边,用手擦了擦额上的汗,他的额头被烟熏得乌黑。 “您又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女人被科罗维约夫弄得有点糊涂了。 “这可难说,这可难说。”科罗维约夫道。 “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经死了。”女人说,口气好像不太有把握。 “我抗议!”别格莫特激动地高呼道,“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不死的!”“可是你不得不承认现实。”沃兰德撇嘴冷笑道,“你刚来到屋顶上就烦了傻,我告诉你,傻就傻在你说话的口气上。照你说,你似乎不承认影和恶。劳驾你思考一个问题:如果不存在恶,你的善有什么用?如果地上的影子都消失了,大地会是什么样子?影由物和人而生。例如我这把剑的影子。凡树木和诸生物皆有影子。难道你妄想剥光地球?扫除一切树木和生物,去欣赏一个光秃秃的世界吗?你真蠢。”早晨醒来后他默默无言,但深情十分镇定,身体也完全康复了,记忆中的许多创痛皆已逐渐平息,直到下一次月圆时谁也不会来惊扰这位教授,无论是刺杀格斯塔斯的没鼻子的刽子手,还是残酷的第五任犹太总督、骑士本丢·彼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