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热”消退了吗?作家六神磊磊谈经典化之后的武侠小说
5月10日,以金庸诞生百年为契机,花城出版社、花城文学院邀请知名自媒体人、作家六神磊磊来到广州,为“花城文学课”开展题为“在细节里读金庸”的讲座。
讲座由中山大学人文高等研究院副院长林峥主持。本次活动登上微信视频号“八点一刻”专栏,在“花城文学课”和“六神磊磊说”等平台直播,共获超过12.6万人次线上观看。
“世情小说”:金庸小说为什么是经典?
从2014年开设账号“六神磊磊读金庸”起,六神磊磊以极具当下感的解读角度和非凡的解读深度,获得众多读者观众的欢迎和喜爱。2024年距离金庸诞生有一百年时间,距离六神磊磊这位资深的“金庸迷”开设账号也过去了十年。
六神磊磊从自己年少阅读金庸的经历说起,向读者展现了一部过往几十年的金庸作品阅读史。20世纪90年代,阅读金庸作品常被视为不务学业的不良行为,随着时间的变迁,金庸小说的地位发生了巨大变化,现在很多家长鼓励孩子阅读金庸,以培养孩子的阅读兴趣和文学素养。是什么原因让金庸的作品超越了一般武侠小说的范畴,成为读者心目中的文学经典?六神磊磊用“世情之文”概括原因:金庸的小说深刻地描绘了人性和世道人心。
以《笑傲江湖》中的细节为例,六神磊磊向读者展示金庸作品展现的人性之深刻:林平之的母亲在危机时刻为了保护儿子,故意表现出对儿子的依赖,以保护儿子的自尊和安全;岳灵珊为爱痴狂,在临死前也选择欺骗自己林平之不是故意伤害她。深刻的人性描写,让金庸的武侠世界充满了真实而复杂的情感,是他作品受到读者长久的回味,也使其超越了一般武侠小说的范畴,成为了中国现代文学的经典。
六神磊磊认为,金庸对不同身份、不同人格角色的深刻描绘,使得他的作品一步一景,富有魅力。他以《鹿鼎记》为例进行说明。韦小宝和康熙是朋友更是君臣,韦小宝看似笨拙地将康熙比作“鸟生鱼汤”,反而赢得康熙的喜爱;面对陈近南,金庸用“师父,我对你不住,你传我的武功,我一点也没学”来表达韦小宝的愧疚和悔恨。对于次要角色,金庸的描写也充满细节:一个守备官以“报喜”为由强吃强喝,让饭馆掌柜无言以对;韦小宝情感受挫时,一名侍卫用一句“这小子调戏韦副总管的相好,好比调戏我的亲娘”既讨好了上司,又赢得了同事的笑声。不同立场和身份的人物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建宁公主祭拜“反贼”陈近南心里满是委屈不满,她的公主身份在韦小宝一家被恶人挟制时却有了奇效。
金庸的作品之所以引人入胜,不仅因为武侠世界的打斗和奇遇,更在于它细腻地刻画了人性的各种面貌。
金庸曾经以八十多岁高龄到北京大学攻读博士,他所在博士班的班长正是主持本次讲座的林峥。在讲座后的对谈中,林峥提到了目前金庸作品热度减退,当前大学中了解金庸的学生数量稀少的现状。
对此,六神磊磊认为,金庸作品的定位变化可能导致了上述情况:在《明报》连载和刚刚在内地出版的年代,金庸作品部分承担了今天“爽文”的功能,这一功能随着对于金庸作品的深入阅读、严肃理解的“经典化”而弱化,因此随着作品地位的提高,新读者对金庸的阅读热情反而减弱。但是,好的文学作品总是能够随着读者的成长而成长,金庸小说就像唐诗一样,无论在人生的哪个阶段阅读,都能提供不同的感悟和启示,成为人生旅途中的良伴。

蜀山剑侠传
《蜀山剑侠传》是还珠楼主最有名的代表作,也是篇幅最长的一部,达五百万言,绝对可称为鸿篇巨著了,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将神魔和武侠完美的结合起来,在中国的文学发展中,真正的武侠小说是从唐代的传奇小说开始的,产生了著名的虬髯客,聂隐娘、昆仑奴等侠客,后来经过宋元两代的过渡,到明代出现了著名的《水浒传》,将侠文化推向一个高峰,清代的武侠出现了新的发展,渐渐分离出奇幻和技击两派,前者以《七剑十三侠》等为代表,他发扬了唐代的武侠风格,主角是神秘的仙佛式的人物,他们的技巧也是各种法术和能够杀人千里之外的飞剑法宝。后者则有《七侠五义》,《永庆升平全传》等著作,在这里人物都是尘世间的侠客,他们的本领也只是客观的十八般武艺而已。晚清到民国的时候,出现了王度庐,他的作品一般归为海派,开始了武侠的改造,将历史结合进来,描写也更为细腻。而民国时期真正的武侠高潮的到来,则是因为还珠楼主和他的蜀山剑侠传。本作也是后世修真类小说的鼻祖。
黄易的武侠力作《大唐双龙传》以隋末唐初群雄割据的动荡局面为背景,叙述了扬州城里的寇仲和徐子陵由两个小混混成长为两个武林绝顶高手的历程。该书把历史背景和武侠世界很好地结合起来,使人感到规模宏大,有亲临其境之感。可以在大唐双龙传中读到包括历史、天文、医术、科学、宗教、宇宙奥秘、艺术美学等上天入地的学问知识,但更重要的——是他对于生命哲学的省思。
《道士下山》讲述的是民国时期,外敌入侵,军阀混战,乱世中各类江湖人物纷纷登场。一个不堪忍受山中寂寞的小道士何安下偷偷下山,结果遭遇到一系列诡异奇幻的人物和事件。无心之中,他被卷入太极门掌门之争,并与来华偷师的日本忍者对局。后中统特务欲招揽其做间谍,他却利用这个机会帮京剧武生查老板截杀特务头子报夺妻之恨。何安下周旋于中统、纳粹博士、日本人和江湖之间,经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人物和事件,慢慢领悟武术的至理,而他的人生也永远的改变的故事。
姜文最新电影《邪不压正》原著小说;阿城、王安忆、王德威、陈丹青、张大春、骆以军倾城推荐;民国初年的侠义故事,在文字中复活的北平繁华顶点。
小说《侠隐》被称为“老北京的哀悼之作”。小说对老北京的描写细节精确,味道醇厚,所虚构的武侠故事真实可信,阿城先生赞道具有“贴骨到肉的质感”“果然好看”。张北海笔下的北京,是一个“有钱人的天堂,老百姓的清平世界”,传统和现代,市井和江湖,最中国的和最西洋的,最平常的和最传奇的,融为一炉,它透过今日开放社会的眼光去回望传统,发现其中的美好,并创造一个理想的城市。真正的老北京已经消失,而张北海却用文字使它复活,使它栩栩如生。
长生剑、孔雀翎、碧玉刀、多情环、离别钩、霸王枪、拳头七种非一般江湖武器,件件精妙绝伦。这七件武器在一个个大侠的手里,耍得出神入画。七件武器交织出七个精彩的武林故事。小说故事奇崛诡异,人物性格各异,非常有深意。
《天涯·明月·刀》的故事是古龙另一作品《边城浪子》的外传,书中的主角傅红雪已是中年人。故事讲述了一个在江湖中占有着巨大财富和无上权威的名侠,同时也是武林之首的公子羽,以名利财富诱惑天下第一剑燕南飞做自己的替身,并派遣他和手下明月心前去刺杀傅红雪。傅红雪两次战胜燕南飞却没有杀死他。公子羽还制造出关于天下第一暗器孔雀翎的传说,江湖人士受诱惑为争夺这件武器而纷纷丧生。
他派自己的手下卓玉贞当了孔雀翎主人秋水清的情妇,继而血洗孔雀山庄。不明真相的秋水清临死前将卓玉贞托付给傅红雪,但傅红雪从卓玉贞的行径中认识到她的真相。他怀着坚忍不拔的毅力,杀死公子羽派来的一个个杀手,最后来到公子羽的住处,在决斗中杀死了替代公子羽出战的燕南飞。他拒绝学燕南飞一样担任公子羽替身,离开那些诱人的财富,回到一个真心爱他的女人身边。而公子羽也意识到继续下去是不行的,便放弃了名利,退隐江湖。
武侠剧的消逝与新可能中国西藏网
作为武侠泰斗“金古温梁”之一的温瑞安作品改编的电视剧,《说英雄谁是英雄》从演员选择到故事改编上都显示出了朝古装偶像剧的倾斜——主角挑选了非演员出身的刘宇宁和杨超越,此二者再加上另一主演曾舜晞的粉丝撑起了观剧舆论场的最大声量;而剧情则将原作冷峻残酷的江湖争斗与生死爱恨,改写为了少男少女并肩游历江湖最后兄弟反目,更青春、更纠结、更现代。原作中王小石与白愁飞本是一贫如洗的江湖游荡客,相识于一场江湖黑暗中的路见不平,在电视剧中却变为了游戏任务般的送信闯关;苏梦枕本是身染沉疴的江湖枭雄,王白因其卷入的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之争,包含着权力、道义、利益、情谊的复杂格局,则被改写为“侠二代”的接班之旅。
《说英雄谁是英雄》从演员选择到故事改编上都显示出了朝古装偶像剧的倾斜
其实改编并无不可,重要的是改编指向的内核,以及承载改编的外在。《说英雄谁是英雄》的服装、化妆、道具、布景,尤其是演员极具现代的演绎方式,都赋予了该剧一种轻飘飘活泼泼的风格,哪怕是有决斗行刑等血腥场面,江湖肃杀意、刀口搏命感也总显得单薄。再加上改编后的剧情逻辑本身并不严密,于是一切更像一场游戏,江湖只是一派景观。
而这是近年来传统武侠改编电视剧的常见情形。虽说众人皆道武侠衰之久矣,但细数近年来,2019年有《倚天屠龙记》,2020年有《鹿鼎记》《绝代双骄》,2021年有《天龙八部》……一边是传统武侠小说仍然被持续改编为电视剧,另一边则是几乎没有叫好叫座的情况出现,甚至极端如2021年版《天龙八部》,最为大众所知的反而是“段誉见到王语嫣后小便失禁”等令人瞠目的负面话题。唯一一部相对口碑不错的则属2017年版的《射雕英雄传》,但即便如此,也难以达到金庸剧曾经的盛况。
细数下来,传统武侠改编,现在几乎沦为瘦死骆驼比马大的IP化运作,由于金庸古龙等作品多年的口碑效应,始终拥有一定的观众缘,则作品具有基本关注面;同时,经典改编武侠剧亦成为新人明星的试验田,知名IP加持下,被利用来为明星进行转型抑或是履历镀金,而新人是否适合角色、能否驾驭经典则显得越来越无足轻重。此外,传统武侠也或成为颠覆改编的素材库,剑走偏锋也许另有出路,一如数年前于正版的《笑傲江湖》。
于是不禁发问:国产武侠电视剧真的迎来了不可逆转的黄昏?
虽然金庸古龙等大师作品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读者和观众,虽然郭靖、黄蓉、楚留香等角色早已成为脍炙人口的文化人物甚至文化符号,但具体到“金古温梁”作品改编的内地国产武侠电视剧,却一直有点生不逢时。
传统武侠改编电视剧,以港台地区发力珠玉在前。香港武侠剧自上世纪70年代盛行,尤其是TVB的《楚留香》《射雕英雄传》《天龙八部》《笑傲江湖》等武侠电视剧,曾在海峡两岸暨港澳地区都掀起热浪,可谓影响深远,也奠定了观众近乎初恋般的情结。郑少秋的楚留香、翁美玲的黄蓉、李若彤的小龙女、吕颂贤的令狐冲……成为了后来创作者难以避免的对比参照系。用今天的眼光去看,TVB的武侠电视剧布景较为简陋,剧情也未必完全遵照原作,但是其编剧的成熟、气氛的烘托和表演的入木,则共同缔造了武侠的香港时代。台湾武侠剧则是受香港影响,也陆续推出了《神雕侠侣》《倚天屠龙记》等引发收视热潮。
而内地国产武侠剧则相对起步较晚,直到2000年左右内地武侠以张纪中系列为代表才开始取得较大反响,《笑傲江湖》《天龙八部》等作品采取实景细致拍摄,整体完成度较高,但在当时由于改编、演员等争议,收视如虹但评价毁誉参半,时隔多年,张纪中版的金庸剧在评分网站一路走高,被奉为经典,但是在当时却未能得到更多好评,算是一出遗憾。
在张纪中系列过后,经典武侠改编作品陆续推出,但武侠电视剧很快让位于新的竞争者。在历史古装剧的范畴内,宫斗剧、穿越剧、仙侠剧等类型渐次崛起,成为观众新的宠儿。尤其是仙侠对武侠的替代性极强,历史上,武侠曾和仙神故事本不分家,例如民国时期红极一时的武侠神怪片便是如此。在当下,仙侠在创作中具有更自由的世界观、更极致的爱恨情仇、更高能的武力系统,更加符合年轻化的市场观众的观剧诉求。尤其是经历了网络小说试错脱颖而出的仙侠IP改编剧,更是契合当下的潮流与文化而容易引发热潮。
而“金古梁温”为代表的经典武侠小说,在今天看来有诸多“不合时宜”:比如传统武侠的叙事风格和情节安排虽然亦是通俗化和流行化,但是与今天观众观剧的“爽感”标准相距甚远,也与今天观众的审美节奏有距离感;又比如经典武侠几乎都是“大男主”,故事的男性中心主义以及部分女性角色的表面化甚至工具化,也令今天的女性观众相对难以接受。因此,重拍的经典武侠几乎全都需要较大幅度改编,而改编经典又容易费力不讨好,故而就形成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但如果就此哀叹武侠电视剧一去不返,感伤武侠文化一派零落,倒也是过分悲观。狭义的经典武侠改编电视剧虽然久已未出精品,但武侠文化始终为我国电视剧生产提供着生生不息的能量。
市面上仍然还有武侠剧,这些作品进入了一种“后武侠时代”,侠不再强调“以武犯禁”,但仍然传达着人们的家国情怀,以及对自由和正义的追求。2019年的《大宋少年志》、2020年的《侠探简不知》《少年游之一寸相思》、2021年的《有翡》等作品,无论是IP改编或是原创剧本,都在探索着将成长、探险、悬疑等元素杂糅起来,并结合上当代观众对人物类型的偏好,探索新的武侠可能。还有仙侠剧中对侠的塑造,往往在超凡脱俗的设定下,更强调的是一种侠之大者的责任。《古剑奇谭》中的百里屠苏为了复仇、也为了苍生最终舍生一战,《诛仙·青云志》的张小凡和同伴们,追寻的也是斩妖除恶、保护众生,《雪中悍刀行》则在仙侠中淡化仙而突出侠,但仍然强调的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逻辑,以徐骁、徐凤年父子为代表的秩序维护者,对他们而言家国事亦江湖事,江湖更是在故事中成为一种动力参与到了整个社会制度建构中。
更广泛地来说,武侠对正义的追求、对义气的歌颂,在传统中国是一种超越血缘、超越世俗秩序的理想主义,侠义之风可在许多作品中得见,《琅琊榜》是一个庙堂之上有江湖气的故事,身世坎坷的天纵英才梅长苏的复仇与人生选择中的浩然侠气贯穿始终;《长安十二时辰》的张小敬看似行事毫无章法、不羁极端,但大事上有着极强的责任感和正义感的侠骨;甚至近期热播的《梦华录》中,被观众热议的赵盼儿对宋引章的援救、姐妹之间的互助,均熠熠有侠义光芒。
武侠之魂并未远去,只是弥散成了许多作品中的一抹色彩。而武侠题材具备丰厚的文化资源,始终是中国电视剧的潜在宝库。武侠剧虽然一时沉寂,但武侠曾经缔造的共同记忆,武侠与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度内嵌,都会使之与中国观众对话的可能性不会断绝,只是有待与时俱进的调整和发展。
(作者为文学博士、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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