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诡》中“鬼市”的历史原型是什么？不是长安鬼市

网剧《唐朝诡事录之西行》刚刚播完，我也一集不落都看了，之前《唐诡》第一已看过，这两部剧确实可以说是近年来拍得非常用心的古装探案剧，不论是剧情故事，还是人物表演，还是服装、道具、外景，抑或是故事与历史的有机勾连。

今天要跟大家谈的话题是，剧中塑造的位于长安城地下的“鬼市”。这是一个各类边缘人生存、生活的地下社会、地下城市。这一设定应该参考自徐克电影《狄仁杰之通天帝国》，只不过电影中的“鬼市”位于东都洛阳城。

按徐克电影的设定，洛阳城建城千年，汉代旧城因地陷陷入地底，隋文帝重建新城，覆盖其上，地底就成了做黑市买卖的地方。也就是说，洛阳“鬼市”是一个畸形又繁华的地下城市。这当然是徐克创造岀来的诡异世界，历史上的唐代洛阳、长安都没有这样的地下城。

不过唐代的长安是有“鬼市”的，但这里“鬼市”是指鬼怪做生意的市场，并不是地下城。据《长安志》“鬼市”条，“务本坊西门是鬼市，或风雨曛晦，皆闻其喧聚之声，秋冬夜多闻卖干柴，云是枯柴精也。”

枯柴精云云自然是无稽之谈，想来应该是长安商民趁着月黑风高偷偷做买卖的黑市，因为唐时长安实行严格的坊市制+夜禁制，商品交易只能在东西二市进行，各坊原则上不准开设商铺，夜间也不准做生意。这种与市民日常生活为敌的坊市制+夜禁制难免会受到挑战，比如商民偷偷在坊内开店，或者夜间偷偷摆摊做生意，“鬼市”就是这么出现的。所谓“鬼市”其实就是一种黑市。

当时长安城中还传言：“月夜，闻鬼吟：六街鼓绝行人歇，九衢茫茫空有月。”鬼吟诗云云自然也是无稽之谈，必定是活着的某位诗人所写，只是写这讥讽坊市制+夜禁制的诗歌，不方便留名，只好托名为“鬼诗”罢了。“鬼市”亦如此，因为是挑战坊市制+夜禁制的黑市，只能托名为“鬼市”。

“鬼市”的特点是夜间营业，在黑灯瞎火下做买卖。这一营业方式在宋代城市中也存在。《东京梦华录》载：东京城东十字大街，“茶坊每五更点灯，博易买卖衣服图画花环领抹之类，至晓即散，谓之鬼市子。”按理说，宋时坊市制已经瓦解，夜禁制亦已松弛，城市有热闹的夜市，已无必要偷偷开“鬼市”。不过，夜市通常集中于上半夜，“鬼市”则出现在凌晨，而且“鬼市”里多是文物交易，货物可能有些来路不明，更适合在昏暗的环境中进行交易，这或就是宋代“鬼市”存在的土壤。

但不管是唐时长安、洛阳的“鬼市”，还是宋时东京的“鬼市子”，都不是《唐朝诡事录》与《狄仁杰》塑造的地下城、地下社会。与《唐朝诡事录》《狄仁杰》中“鬼市”更接近的地下世界，其实是北宋东京城内的“鬼樊楼”。陆游《老学庵笔记》有载：“京师沟渠极深广，亡命多匿其中，自名为无忧洞。甚者盗匿妇人，又谓之鬼樊楼。国初至兵兴，常有之，虽才尹不能绝也。”

近人张孝友先生绘制的《樊楼夜市图》

樊楼是北宋东京城最繁华的酒楼，又称白矾楼。据周密《齐东野语》，樊楼“乃京师酒肆之甲，饮徒常千余人”。这等规模，放在今日，也称得上豪华了。《东京梦华录》也介绍了白矾楼：“白矾楼，后改为丰乐楼。宣和间，更修三层相高，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因为白矾楼太高，以致登上顶楼，便可以“下视禁中”，看到皇宫之内。

而鬼樊楼者，便是繁华堪比樊楼的地下城、地下社会，里面生活着一群不逞之徒，从事着不法营生。我们若要为《狄仁杰》与《唐朝诡事录》中的“鬼市”寻一处历史原型，那与其说是唐朝长安的鬼市，不如说是宋朝东京的“鬼樊楼”。

《狄仁杰》与《唐朝诡事录》以非凡的想象力创造出一个隐藏在唐代城市地下的诡异世界——鬼市，这样的诡异地下世界在唐代长安、洛阳是不存在的，但在宋代东京，却有其原型——鬼樊楼。可惜却没有一位导演有徐克之才，能将“鬼樊楼”再现于银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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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长安城中的坊市制度

中国传统城市大多是历代统治中心或军事重镇，政府为了更好地维护统治，对城内的居民和商业活动进行严格的控制并形成了一系列完整的制度，坊市制度便是其中的典型。坊市制度中的“坊”，指的是人们居住生活的地方，而“市”，则是指进行商品交易的地方。

坊市制度主要表现为将住宅区和交易区严格分开，并用法律和制度对交易的时间和地点进行严加控制，如将居民区用围墙圈起来，实行坊里邻保制，按时启闭坊门制、宵禁制、居住区内禁止经商等规定，以加强对城市居民的管控。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各诸侯国就已经形成了相应的坊市制度，曾有文献记载：“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前朝后市，市朝一夫。”其含义就是说，工匠在建造都城时，会按照规定修建规整的大道，皇宫附近也建造出了供人居住的市。到了秦汉两代，统治者就已经将城市规划建设作为朝廷考虑的重中之重，固定的居民居住区也在此时出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坊市制度逐渐形成了棋盘式的格局，而这一形制，一直保留到了唐朝。

作为历代坊市制度发展的顶峰，唐朝长安城将城市居民按坊居住并进行管理，形成了统一的城市格局。唐朝的长安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一座城市，它东西长9721米，南北宽8651米，全城周长36.7公里，面积约84平方公里，比明清时期的北京城还大。整个城市完全采取棋盘式对称布局，城内东西14条大街，南北11条大街，以朱雀大街为中轴线，整个城市被分为了108个坊和东、西两市，极具严谨与理性之美。诗人白居易曾用诗句生动地描述了坊市制度下长安城整齐划一的面貌：“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按照当时的规定，各里坊都有坊墙，有了坊墙也就会有坊门。皇城之南四街，每坊只开东西两门，皇城东西各三街，每坊四面各开一门。里坊中不仅有街，还有巷或曲，这是由街分出的，各因其所在位置自成规模，不尽相同。

京师重地，物华天宝，各类建筑的整体规划布局，都是其余州府所不能比拟的，里坊之中，街道的两旁，房屋宅邸都修建得齐整壮观。达官显贵的府邸、寺庙道观的宫观，更是富丽堂皇。例如朱雀门街西第三街，从北向南第二坊的辅兴坊，位于其东南方向的金仙女冠观、西南方向的玉真女冠观，都是唐睿宗为自己的两位公主入道后修建的，气派程度和宫殿无异。

唐朝长安城总体布局很长时间并未发生大的变动，充分说明唐朝坊市的设置大致符合城市建设的规律。唐朝的坊内有商铺、市场、酒楼，城中几乎所有的坊都存在商业活动。史料记载，长安东市“市内货财二百二十行，四面立邸，四方珍奇，皆所积集”。此外，还根据城市的行政级别不同而设定“市”的级别，从而安排相应级别的官员负责管理，并强行规定物品的价格和交易时间。

“凡市，以日中击鼓三百声而众以会。日入前七刻，击钲三百声而众以散。”而且，市廛门禁甚严，“越官府廨垣及坊市垣篱者，杖七十，侵坏者亦如之”。市关闭之后，城中实行宵禁，金吾卫会在城内各处巡逻，以查缉有无违反夜禁在大街上穿行的人。由此可以看出，当时的坊市制度具有明显的行政干预色彩。

长安城宵禁虽严，但每年的正月十四至正月十六这三天，宵禁会解除，此时的百姓，可以随意游玩观灯。届时，长安城内灯火彻夜不息，热闹非凡，基本便是我们想象中的大唐不夜城的模样。

到了唐朝后期，随着经济的发展，宵禁制开始被打破，政府不再限制商品交易的时间，繁华城市中，不论白天还是夜晚，集市贸易都相当发达。除了可以买卖交易、欣赏夜景，人们还会在夜市开办宴席。大家齐聚一堂，品尝美酒佳肴，还有舞女奏乐助兴。唐代诗人方干曾写过一首诗描绘参加夜宴时的场景：“琵督弦促千般语，鹦鹉杯深四散飞。遍请玉容歌自雪，高烧红蜡照朱衣。”可见夜宴不仅热闹，还常常充满脂粉香泽之气。此外，人们还会进行多种酒令游戏，借以增添席间的欢快情趣，包括文字令、筹箸夸、抛香球等名目。唐人夜宴，一般持续时间较长，不到半夜不会散席，通宵达旦也是常事，人们在歌舞升平中尽兴酣饮，不知不觉就迎来了天明。

如今，大唐长安城早已消散在历史的烟尘之中，108坊也没有了达官显贵，但遗留下来的古籍和遗址，却为我们还原了大唐的繁华盛景，令人无限遐思。

苟道修仙，从坊市散修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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